我与“方块字”
嘎玛贡加
1980年,我出生在羌塘草原。当时,这里的教育资源相对匮乏,适龄儿童入学率很低。我成为失学孩童中的一员。9岁那年,父母将我送进寺庙。即便如此,现代教育之光,从未停止对我的召唤。
2000年,命运垂青于我,我有幸获得为期两年在申扎县藏医院学习藏医学的机会。学习期间,我勤奋刻苦、孜孜不倦,《四部医典》的每一个章节、每一句话,都被我铭记于心。凭借着这份努力,我的成绩在班级中名列前茅。
2005年,我幸运地踏入西藏藏医学院成人大专班,终于迈进了现代教育的殿堂。入学时,班级同学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同学学识渊博、博古通今,而像我一般的同学,大多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如一张未经涂写的白纸,懵懂无知。语文老师通过一场精心设计的测试,精准了解和把握每个学生的水平,随后巧妙地将我们分为两个学习组。一组学习高校现代汉语教材,另一组则从拼音学起,循序渐进地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两组课程如同紧密咬合的齿轮,有条不紊地交替运转。课余时间,宿舍成为自学课堂,大家争分夺秒、你追我赶。
我就是在那时,第一次与“方块字”亲密接触。横竖撇捺,每个笔画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
然而,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起步之路布满荆棘。抄写作业时,我的双手不听使唤,慌乱而笨拙,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练习造句时,我总是词不达意,难以准确表达心中所想;而发音更是横亘在我面前的一座巍峨高山。由于年龄较大,学习语言的难度极大,我需要比他人付出更多艰辛与汗水,但我心中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热爱从未被这些困难阻断。我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拉萨童嘎语言学校的汉语夜校班。热木其街道那间狭小的教室见证了我的努力与坚持。
在藏医学院的三年时光,我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绵,尽情汲取知识的营养,一步一个脚印打好自己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根基。只是,对于25岁才蹒跚起步的我来说,想要提升听力、实现流畅写作,尤其是自如地进行口语交流,难度极大,提升的速度犹如蜗牛爬行般缓慢,但所有的困难并不是难以撼动与改变的。
2010年,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考录时,由于没有藏医专业对应的考试,我这个藏医专业学员不得不接受西医专业考试的严峻挑战。当时我甚至都没有相关的西医考试书籍。我并没有退缩,迎难而上。在备考的三个月里,我日夜苦读,不分昼夜,投入到对西医知识的学习中,努力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概念。每晚的灯光下,是我专注学习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成功上岸,分配到老家的申扎县藏医院。
后来,由于政协文史资料编撰工作的需要,我被调至那曲市政协。初到市政协,由于我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水平,尤其是口头交流能力较差,撰写文史资料只能依赖藏文,极大地束缚了我的能力发挥。这道艰险的沟壑,我必须跨越!
于是,我鼓足勇气、更加努力地学习。政协机关的同事们宛如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他们不厌其烦地教导,为我驱散了学习路上的重重迷雾。通过汉藏翻译的实践,我找到了一把深入理解汉语精髓与逻辑的钥匙:与汉族同事们的日常交流互动,如同一场场生动有趣、精彩纷呈的语言课堂,让我的口语表达逐渐变得自然流畅;在会上发言时,我从最初的紧张局促、忐忑不安,到后来能够自信从容、镇定自若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与见解,这一步步的蜕变,见证了我的成长与进步。
2022年,在西藏日报社驻那曲记者站记者赵书彬的关怀与专业指导下,我有幸参与了《藏北古道》这部著作的编撰工作,并精心雕琢完成了“藏北盐粮交换道”章节。在撰写过程中,我将对家乡的深情厚谊、对历史文化的深刻理解与感悟,毫无保留地倾注其中。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我的心血与热爱。
2024年,我利用业余时间,满怀热忱地投身到“那曲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历史文献辑注丛书”的浩瀚工程,与其他朋友共同肩负起《那曲市各县简史校注》和《三十九族古籍文献译注》部分内容的编撰重任。在历史文化的深邃海洋里,我如鱼得水,探寻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珍贵记忆与智慧结晶。
同年,我积极响应政协机关党组的号召,勇敢地站在书香政协读书分享会的舞台,以“神秘背后的真实故事”为窗口,用国家通用语言向大家解读陈庆英研究员的《西藏历史》一书。那一刻,我深切地领悟到,这不仅仅是自己多年来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更是我在人生漫漫征途中砥砺奋进、勇往直前的重要成果。
如今,随着年岁渐长,继续学习的步伐有所缓慢,但我的内心依然坚定,心中对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信念愈发笃定、坚定不移。未来,我将一如既往努力学习,用自己的点滴行动诠释一位老牧民对祖国母亲的赤子深情与对民族团结的坚定守护。